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秋天,包拯隔着酒吧的落地窗玻璃向庞籍轻声说了一句“好久不见”。
庞籍握紧了装着吉他的包的背带,轻点了下头以示回应。
“不进来坐坐么?”
包拯已经打开了门,向他走了过来,庞籍下意识的退后一步,又低头苦涩一笑。
还是……没有办法……
包拯向前走的脚步顿了两秒,伸出手将他拉进了酒吧。
“当年……是我的错……”
他低着头小声的和庞籍说着话,庞籍没有回应,只是靠在吧台侧身看向其他地方。
“螃蟹,我不是故意骗你的,当年他们都在逼我,我没有办法……”
“你这里缺驻唱么?”
“嗯?”包拯被突然的问题扰了思绪,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,“你要来这里驻唱?”
“嗯。”庞籍随意地点了下头,从牛仔褂的衣兜里取出一片口香糖塞进了嘴里。
“嗯,刚好缺一个驻唱,你要来的话,工资可以商量,那你四处看看吧,刚好我这里还没有营业,你先熟悉一下。”
庞籍点了下头,拿起吉他站到台上,坐到吧椅上自顾自的弹了起来。
包拯站在台下角落里静静看了一会儿,转身打了个电话辞退了驻唱。
等到夜幕降临,庞籍坐在吧椅上,唱着那些耳熟能详的歌,偶尔还会唱一首传唱度不怎么高的歌,观众坐在台下安安静静地听着,一曲唱完会有人鼓掌,就这样,庞籍一曲接着一曲的唱着,直到黎明到来。
包拯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庞籍,他心里清楚得很,这并不是庞籍最好的样子,眼神冷漠,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可言,就连声音都有些变了。
外人听不出来这些,他们只知道台上的这个人唱歌很好听。
自此之后,酒吧常常爆满,有不少的人都是慕名来听庞籍唱歌的,所以庞籍每晚都要唱到黎明才能休息,包拯总是怕他熬夜熬坏了身体,庞籍却甩甩手,拒绝了包拯。
偶然一次,客人点了一首《说谎》,庞籍握着吉他,久久没有开口,包拯见情况不妙,赶忙跑上台,站到庞籍面前想说些什么。
“螃蟹,你不想唱的话可以不唱的……”
“唱啊,为什么不唱。”
庞籍眼神淡然些许,示意包拯离开。
后来,听前排的人说,当庞籍唱到“我哪有说谎,请别以为你有多难忘”的时候,他哽咽了。
关了店门后,庞籍背着吉他和包拯擦身而过,他顿了顿,开口。
“包拯,请你以后不要突然闯上来。”
“嗯,知道了。”
“还有,以后不要再叫我螃蟹了。”庞籍低头握紧了背带,声音沙哑,“我们之间已经毫无瓜葛了,不是么?”
以后,就这样吧。
庞籍没有去听对方的回应,大跨步迅速离开了现场。
他不想听包拯的回答,理由也好,借口也罢,什么都不想听。
他也曾以为包拯是他可以相守一生的那个人。
可是,那个误以为是一生的人啊,也不过就是个船夫,他就是帮你渡河,你上了岸,就得挥手告别。
与君同舟渡,达岸各自归。
谈什么一生挚爱,回到人海里,两个人始终也会陌生的不像个样子。
他停了脚步,转身看向身后的人。
包拯没有动,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,庞籍抿了抿嘴,转身离开。
还有什么好说的呢,眼前的人,终究也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。
早知道,听时间的话,别与他相遇。
后来的岁月漫长,庞籍依旧是这家酒吧的驻唱,每到夜晚,他依旧会准时的在台上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。
包拯也依旧坐在台下,依旧坐在那个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庞籍,台上的人偶尔也会唱起那首《说谎》,然后又是哽咽。
他以为庞籍哭了,再眨眼时,他才发现,原来落泪的人是自己。
他没有再闯上台过,他答应过庞籍的,从此再去不打扰他。
恍然间,他又想起了自己结婚那一天,庞籍拿着吉他站到台上,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唱起了这首《说谎》。
他没有哽咽,没有难过,什么情绪都没有。
他唱着“我没有说谎,祝你做个辛福的新郎”。
他唱着“我的名字,请你就遗忘”。
开始,包拯还以为是庞籍喝醉了,这才唱错了词,直到后来,他才明白,那两句词,是庞籍专门唱给自己听的。
他想表达的是,自己已经放下过去了,也希望包拯能够幸福。
可是,他说了谎。
END.